- 戴维 李
- Sep 10, 2024
文章来源: 华尔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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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孙雯在出席于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执政70周年的宴会时摆拍。
孙雯被控中国代理人案：起底她在纽约州长办公室的过往工作
2002年，孙雯(Linda Sun)在曼哈顿一家舞厅参加纽约华裔小姐竞选(Miss New York Chinese Beauty Pageant)的决赛，角逐冠军。
孙雯当天身穿金色的抹胸蓬蓬裙晚礼服，当时她18岁，十多年前，她随父母从中国东部城市南京移民到美国。她在节目中说，她的职业目标是成为一名联合国大使。她写道，她想帮助世界各国更好地相互了解，学会如何相互接受。
20年后，现年40岁的孙雯上周被捕，她被控利用之前担任两任纽约州州长助理的职务，非法充当中国的代理人。作为回报，她和她的出口商丈夫胡骁(Chris Hu)被指收受了数以百万美元计的好处费，这些钱帮助他们在纽约州曼哈塞特的一条环路尽头的住宅区里买下了一套价值超过300万美元的住宅、一套价值200万美元的檀香山海景公寓以及一辆2024款法拉利(Ferrari)。
朋友们说，他们都相信她嫁给了有钱人，因为孙雯在2013年于长岛一家宴会厅举行婚礼后，就开始佩戴华丽夺目的戒指，拎著名牌手袋。一位前同事说，在为纽约州政府工作期间，她告诉同事，她的丈夫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熟人认为孙雯聪明、友好、能干。其中一人说，她代表州长办公室的工作似乎主要涉及礼仪方面，比如在各种活动中发布本质上毫无意义的公告。
但检察官说，她从2016年就开始以隐秘的方式滥用自己的职务便利，一直持续到去年。
起诉书称，孙雯暗中帮助中国政府，阻止台湾代表与纽约州政界人士会面，并为中国官员赴美提供便利，她甚至还曾在邀请函上伪造现任纽约州州长凯茜·霍楚尔(Kathy Hochul)的签名，以帮助这些官员获得签证。
除此之外，孙雯还有其他动作。她成功阻止了时任副州长的霍楚尔在她为庆祝农历新年录制的视频致辞中提及大多为穆斯林的中国维吾尔族人被拘一事。
孙雯多年来对中国政府立场的支持似乎已被注意到，并得到了回报。
根据前述起诉书和媒体对孙雯访问的报道，孙雯经常前往中国，包括游走于政界权势圈子。2019年，孙雯作为嘉宾出席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执政70周年的宴会，这是中共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据检方称，中国官员帮助孙雯的丈夫建立和扩大了对华出口美国龙虾的业务，并帮助孙雯的表亲获得了一份在政府贸易促进机构为期10年的工作合同。中国官员还帮助孙雯及其家人的多次访问支付账单。2018年初，一位联系人为孙雯在金茂北京威斯汀大饭店(Westin Beijing Chaoyang)预订了一间总统套房，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Michelle Obama)曾下榻该酒店。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总领事还曾让他的私人厨师为孙雯家人准备了南京盐水鸭。
孙雯的政治生涯始于皇后区法拉盛，后来进入了纽约州政府高层，她的被捕及其涉嫌幕后影响力活动的细节让前同事感到震惊。
孙雯和她的丈夫对包括签证欺诈和共谋洗钱在内的上述指控拒不认罪。孙雯以150万美元获得保释，而她丈夫的保释金为50万美元。孙雯的律师们表示：“我们对这些指控的提出感到失望，这些指控具有煽动性，似乎是一起过度激进的起诉的产物。”
中国外交部一位发言人表示，她不评论美国国内事务，她还称，中方反对任何针对中国的恶意关联、诽谤或诋毁。
本文基于对二十多位熟悉孙雯在政府和美籍华人社区工作的人士的采访以及导致她被起诉的调查。
孙雯的辩护人表示，他们认为孙雯的行为反映了许多美籍华人的看法，并说有些行为可以有更无害的解读；她的职责包括充当与领事馆的联络人。但上述指控暴露了中国官员是如何为影响公共信息而在美国政府多个层面努力培养关系的，其目的不仅仅是搜集国家机密。
“这是对纽约人和美国人民的背叛，”霍楚尔说。
孙雯十几岁时就初涉政治。14岁时，她曾帮助父母准备入籍考试。在入学条件严苛的布朗克斯科学高中(Bronx High School of Science)就读期间，她曾领导唐人街一个移民支持团体的青年分会，该团体组织人手负责节假日的救济厨房工作，她曾因此获得过时任纽约市长鲁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颁发的服务奖。
据媒体资料中她的自述和官方履历，她在巴纳德学院(Barnard College)获得学位，后来在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获得硕士学位，并依然专注于为政府工作。虽然她没有赢得2002年的那场选美比赛，也没有成为联合国外交官，但她后来曾以评委的身份重返选美比赛赛场。
在纽约市警察局社区外联部门做志愿者时，她结识了前纽约州众议员的女儿孟昭文(Grace Meng)。孙雯曾帮助孟昭文竞选纽约州众议员，并在孟昭文当选后加入了她的办公室。孙雯最终升任幕僚长。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联邦调查人员认为，她就是在那时为孟昭文工作期间与中国政府官员建立了联系。
2002年纽约华裔小姐竞选介绍中的一页显示，孙雯是参加当年8月决赛的16位选手之一。
前同事说，当时孟昭文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不多，他们会一起去法拉盛的卡拉OK酒吧，也会在午休时间去当地的餐馆吃饭。办公室里的大多数人、以及孟昭文和其他一些政界人士都参加了孙雯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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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文现为美国国会众议员，她的发言人说：“除了报道的内容外，我们对相关指控一无所知。但这些指控非常严重，令人深感不安，和许多人一样，她得知这些指控后感到震惊。”
在孟昭文的推荐下，孙雯于2012年加入了时任纽约州州长安德鲁·科莫(Andrew Cuomo)的政府。她负责与亚裔美国人社区接触联络，这项工作需要与社区领袖和团体会面。据一位在场人士说，在一次与许多都是华裔的餐饮配送员的会面中，她主动担任起了翻译。
那段时间曾与孙雯共事的人说，她工作出色，这项工作需要权衡对亚裔选民敏感的问题。据与她有过接触的人说，她的工作内容包括就正式声明的措辞以及政府官员应该和不应该会见哪些人提供建议。
“显然，我们需要的是她对如何在法拉盛和秋园(Kew Gardens)开展工作的看法，而非地缘政治问题，”一位科莫政府官员说。法拉盛和秋园都在皇后区，华裔人口众多。
2015年，来自纽约州布法罗市的霍楚尔就任副州长后，渴望与纽约市地区的选民接触，并参加代表不同族裔的商会举办的晚宴。与霍楚尔和孙雯有过互动的人士说，孙雯很乐意带她去。
虽然孙雯从未进入科莫的核心圈子，但她在科莫担任州长期间在州政府和一些政府机构担任过一系列职务。检方称，她继续从事社区联络工作，但有些地方似乎越界了，她关注的不仅是州长的利益，还有北京方面的利益。
据检方称，她会向中国驻纽约总领馆通报自己的工作。
例如，2019年7月上旬，台湾驻纽约外交机构的一名副领事告知了孙雯一些消息。台湾总统将于接下来一周的7月12日到访纽约。孙雯和科莫能否出席为她举办的宴会？
起诉书称，几分钟内，孙雯就把这封电子邮件转发给了中国驻纽约总领馆政治处处长，并发了这样一条短信：“仅供参考/我已经阻止此事”。
检方称，第二天，孙雯给了这名台湾官员一个虚假的借口，说科莫当天将在卡茨基尔山区招待他的工作人员。（这次休闲活动实际上是在前一天）。宴会的两天前，孙雯再次与科莫的工作人员确认，确保科莫的日程安排中没有与台湾总统蔡英文的宴会。
她得到的回复是：“我没看到我们明天有任何安排（或者根本就没有）。”起诉书称，她写道：“太好了！”
宴会如期举行，孙雯也现身了——根据起诉书中包含的一张照片显示，她站在一群挥舞着中国国旗和美国国旗的人群中，抗议蔡英文的访问。
起诉书称，与此同时，孙雯和家人多次前往中国，包括由当地政府组织并部分资助的一次河南之行。
“我认为河南省政府会支付所有费用，”她在给一位共事者的信息中写道。此次行程还包括为孙雯的丈夫胡骁安排的商务会面。检方称，一家与中共有关联的机构的负责人同意为胡骁介入海关问题，而另一个人为他与中国政府领导人和其他官员牵线搭桥。
检方表示，孙雯的工作使她和胡骁获得了数以百万美元计的酬金，这些酬金通过胡骁在中国的商业交易流进他们的口袋。起诉书称，胡骁将部分资金通过以一名亲戚名义开设的账户汇入了美国。据称，这对夫妇还收到过中国总领馆的礼物，包括管弦乐队和芭蕾舞演出门票。
孙雯2019年秋天访问北京之举引起了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注意；探员们就她参加中共执政70周年招待会一事询问了她。孙雯告诉探员，她当时是前往中国探亲，长岛的一位房地产开发商为她弄到了上述活动的一张门票。
2020年新型疫情暴发后，孙雯的工作任务发生了变化。曾与孙雯共事的人称，随着病毒从中国武汉传播到纽约，她帮助纽约州应对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反亚裔仇恨事件，并帮助采购医疗用品。检方称，孙雯在此期间再次秘密向中国政府官员通报情况。
2020年3月16日，纽约市关闭了公立学校，州政府官员召开了一次电话会议，讨论政府如何应对这场日益严重的危机。被孙雯告知蔡英文访问一事的那位中国总领馆官员也参加了此次电话会议。起诉书称，孙雯秘密地给了该官员参会的权限。
第二年，科莫因性骚扰丑闻被迫下台，孙雯因此升职。霍楚尔记得孙雯在过去社区活动中的工作，并任命她为副幕僚长。纽约州新政府当时指出，孙雯是其政府中获得最高任命的亚裔美国人。
2023年1月，孙雯与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总领事黄屏一起出席了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举办的农历新年活动。图片来源：CONSULATE GENERAL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IN NEW YORK
霍楚尔就任州长后不久参加了法拉盛的一场外联活动，相关视频显示孙雯当时身穿红色连衣裙，向一些中国爱国协会的领袖介绍霍楚尔。这其中至少有一个团体在起诉书中被指为受中国政府控制的影响力行动组织。
孙雯的许多其它努力使纽约人受益。例如，社区成员表示，当接种工作刚刚开始、疫苗稀缺时，孙雯就把新冠疫苗带到了曼哈顿的唐人街。唐人街一个社区组织前主席Justin Yu说：“她帮助我们这里成为纽约市最早的临时疫苗接种点之一。” Yu称，孙雯还帮助需要填写疫苗接种卡、说中文的患者进行翻译。
据一位前纽约州政府官员透露，在新一届州政府中，一些官员反映孙雯欺凌和训斥下属。这位官员表示，有人就孙雯的行为向她的上级投诉过。这位官员还称，孙雯曾难以按时完成一些项目。2022年秋季，孙雯被调到纽约州劳工部任职。
2023年初，孙雯涉嫌超越其新职务的职权获取一份庆祝农历新年的州长贺状，用来发给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黄屏。在未经州长办公室批准的情况下，孙雯说服一名州政府雇员将裱框好的贺状寄到她位于长岛的家中。起诉书称，作为回报，孙雯给这名雇员的亲戚送了一份私人礼品篮和葡萄酒。
孙雯在中国驻纽约总领馆的新年庆祝活动上当众向黄屏赠送了这份贺状。但她没有在州政府继续工作太久。
2023年情人节，纽约州监察长办公室就贺状一事约谈了孙雯。到3月2日，她被解雇。霍楚尔的一名发言人表示，州政府官员在发现孙雯存在不当行为的证据后将其解雇，并把她的行为报告给了执法部门。
之后，孙雯担任郑士杰(Austin Cheng)的竞选经理。郑士杰是一名民主党人，他在2023年的选举中试图取代前纽约州共和党众议员George Santos，但未能成功。那年，孙雯陪同郑士杰参加了在波多黎各圣胡安举行的纽约政界人士年度聚会，为后者的竞选争取支持。
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2024年7月，孙雯在她那栋带有三车位车库的气派砖房里招待了她在州政府的一些同事。几天后，天还没亮，FBI就搜查了这栋房子。
上周二孙雯被指控后，科莫的一名发言人表示孙雯与科莫并无紧密关系，称她是众多与科莫几乎没什么互动的社区联络员之一。
纽约州的几位共和党人呼吁对此展开独立调查。上周三，霍楚尔表示，孙雯是由她的前任聘用的中层助理，在她的政策中不发挥实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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